寒气不再是刮骨铁针,倒像是冻结了万载的锈蚀冰砂碾磨着皮肉。
生死台如同屠夫抛在玄冰峰断魂崖边上的一块污糟冻肉案子,三面临渊。
台下,墨汁般的深不见底的“葬魂冰冢”
无尽幽壑里,万年不散的墨蓝色冻雾如同垂死巨兽的喉咙管子里喷出的死气,“汩汩”
翻涌蒸腾。
雾气粘稠得凝滞,翻滚时拖拽出绵长如污血拉丝的轨迹,裹挟着崖壁深处沉积了亿万载的朽骨铁腥混合着陈年冻髓油的馊膻,沉甸甸地糊住人口鼻。
每一次呼吸,肺管子都像是被冰砂纸狠狠搓磨。
台子本身倒是宽阔平整,通体由一种暗沉如同血浸透再冻结的“蚀骨冥血岩”
铺就,磨得光滑冰冷,表面布满暗红混着黑紫色的诡异霜纹,层层叠叠如同凝固的污血脉络,踩上去一股阴寒气顺着脚底板直透骨髓。
台面并非平整到底,而是微微向内凹陷,中心位置更是深深凿着一个漆黑的孔洞,孔内粘稠死寂,像是直通崖底冰冢幽魂的喉管,无声地往外冒着墨蓝色冻煞冰丝,如同垂死毒蟒弥留的毒息。
两尊巨大狰狞的墨玉螭首石雕,如同冻结了亿万载的凶兽遗骸,蹲踞在深渊边缘的崖石旁侧。
螭吻大张,獠牙外露,空洞的眼窝里冻着一层暗绿色的冰苔藓。
一股沉凝如有实质的怨念与冰寒交织的死气,不断从兽口中弥散出来,与深渊冻雾混在一处,沉沉压在生死台上空。
崖壁罡风刮过兽吻,发出时而尖锐如婴儿啼哭、时而低沉如困兽呜咽般的怪异风哨,刮得人心头发毛。
墨蓝冻雾贴着生死台污糟的血岩地面缓缓流动。
赵寒霜孤身立在东侧螭首之下。
依旧是那身深青如冻尸裹尸布的简素长袍,袍角纹丝不动,人却像一块早已沉入万载玄冰渊底的墨玉碑,周身散发的寒意比周遭冻雾更冷更沉。
苍白的面皮如同刷了一层骨粉,死寂的玄墨玉髓瞳仁如同两口枯井,倒映着台心那口黝黑孔洞,仿佛那才是值得打量的唯一物事。
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枯瘦如同蒙了层玉膜的骨爪,五指微松垂坠。
崖壁呼啸而过的罡风,到了他身侧丈许,便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冰崖,绕向两侧。
李十三佝偻着身子挪到西侧螭兽那塌了半边的断爪下站定。
他裹了件稍厚实的靛色杂役袄子,左半边身子被袄子撑得异常鼓胀,尤其是左臂位置,袄袖撕开了半截,粗硬布条潦草地勒在肩胛那三道深凹的冰裂口子上。
深蓝冰膜紧紧贴在裂口皮肉上,边缘虬结的暗红色新生筋肉如同熔岩强行冻结后的痕迹,隔着薄痂一鼓一胀。
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骨节深处细微的冰碴摩擦声,像冻住齿轮在强行运转。
“嗬……嘎……”
浓雾裹着死气,压得他肺管子破风箱似地扯动,唇皮裂口里溢出的不再是血沫子,而是带着冰晶的细密霜尘,一呼出就凝在干焦的胡茬上。
右爪死死抵住腰侧那片被袄布厚厚缠紧的硬鼓地方,每一次气息吞吐都牵得伤痂下盘踞的熔炉铜筋剧烈顶动,硌得半边身子麻木刺痛。
嗡——!
低沉如死狱冰封巨门合拢的闷响!
来自崖底冰冢深处!
伴随着响声!
一股更加粘稠、更加腐朽的死瘴寒气猛地从台心那口黝黑孔洞里喷涌出来!
墨蓝色冻雾骤然变得如同活物般凝滞、翻涌!
葬魂渊的气息被彻底引动了!
几乎在渊底寒气喷发的同一瞬间!
悬立东侧的赵寒霜!
那只垂着的骨爪玉手!
小拇指指尖极其轻微地……仿佛被最细的冰弦扯动……向上勾挑了一丝毫厘!
动作细微!
如同冻僵的毒蛇最后一次扬头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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